前一段时间，R&A和USGA公开宣布将从2016年1月1日起禁止球员使用支点式击球（anchoring stroke）。虽然之前已经有所耳闻，但当这一决定真正来临时，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人支持，有人反对。那么，所谓“支点式击球”到底指的是什么，两大管理机构为什么要颁布这个禁令，这个决定会对高尔夫运动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北京时间11月28日，R&A和USGA共同对外公布了禁止使用支点式击球的决定。这个决定对高尔夫运动的影响是深远的，尤其是考虑到目前使用长推杆和腹式推杆的人不断增多的大背景后，这一点就更值得我们深思。 　　因为各种原因，国内一些媒体对此事的报道量虽然很大，但同时也给广大的高尔夫爱好者带来一些困惑。最常见的一个误会是，很多媒体用“长推杆被禁”这样的大标题来报道此事，但实际上R&A和USGA在这次的公告里并没有禁止长推杆，或者说没有禁止任何类型的球杆。那么这些误会是如何产生的呢？ 　　我们首先要搞清楚的，是两大管理机构这次公布的内容： 　　“从2016年1月1日期，高尔夫球规则中将会出现规则14-1b。这条新增规则条款将明确提出，球员击球时不得将球杆或握杆的手直接顶在身体上固定，也不得用前臂顶在身体上以建立一个支点，从而间接地固定住球杆。” 　　从这段话里，我们可以分析出两层意思：第一，新的规则并没有禁止球员使用任何类型的球杆，它只是禁止了某种击球方式。也就是说，球员仍然可以使用长推杆或者腹式推杆；第二，两大管理机构为那些之前使用违规方式击球的球员留出了近三年的过渡时间。 　　但是，事情的发展过程往往比我们看到的更加复杂。据笔者了解，R&A和USGA在出台这一规定之前已经酝酿了很久，征求了方方面面的意见，也遭到了很多人的激烈反对。有人甚至提到了和支点式击球毫无关系的其他事情来质疑两大管理机构的决定。下面，笔者将从八个方面来介绍这次新规定出台涉及到的各种问题。 首先，什么是“支点式击球”？新规则生效后，哪些击球方式会因此而被禁止呢？ 　　简单说，所谓“支点式击球”指的是球员在击球时将球杆固定在某个地方。这种固定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直接固定，例如把球杆的握柄端直接顶在胸部固定，像澳大利亚著名球员亚当•斯科特那样。还有一种是球员建立某个支点，然后通过这个支点“间接”地固定球杆，例如先把前臂顶住身体固定，然后把球杆放在前臂上作为支点挥动。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支点式击球最常见的两种方式是：（1）用腹式长度推杆推球，也就是把球杆杆身的一头顶在球员的身体中部推球；（2）用胸部长度推杆推球，也就是把球杆或球员的握杆手顶住胸部、下巴或其他身体部位推球。 　　R&A和USGA的这个禁令适用于所有的球杆，与球杆的长度、类型、球员打球的区域等无关。尽管目前的支点式击球绝大多数发生在果岭上，但新规则实施后，球员在果岭外同样也不能使用支点式推球。此外，新规则同时禁止球员用其他球杆进行支点式击球。曾有人看到有球员在果岭外切低飞球时用球道木杆或混合杆顶在腹部。虽然不清楚这样的击球方式对切球、劈球或全挥杆有多大的影响，但新规则14-1b将禁止用任何球杆，在任何地点进行支点式击球。 第二，R&A和USGA为什么会出台这样的规定？ 　　对这个问题，R&A和USGA官方回应称，他们认为传统高尔夫运动的击球方式是球员自由挥杆，在此过程中球杆和持握球杆的双手均离开身体独立运动。高尔夫挥杆的挑战性在于击球过程中球员必须控制好整支球杆的运动。但是支点式击球因为提供了额外的支撑点和稳定性而削弱或消除了这种挑战性。因为球杆的一端被固定，所以球员无须控制好整支球杆，他只要集中注意力于球杆的另一端的运动就可以了。R&A和USGA称，新规则将强化高尔夫自由挥杆的本质特点，禁止支点式击球符合这项运动长远的发展利益。 　　我相信，这也许是R&A和USGA制定新规则的一个重要的出发点，但未必是全部。与一些国外的朋友沟通此事时，他们认为这条禁令的出台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例如，使用胸式推杆时，球员会把球杆的握柄端顶在胸部，因为要尽量让这个点固定，所以球员在击球时必须努力保证这个固定点不发生过多的侧向移动，这样一来，他身体的其他部位必须努力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来完成击球。当然，只要球进洞的几率提高，击球者本人是不会在意动作是否优雅的，但规则的制定者可能不会这样认为。为了保证这项运动的“优雅”和“高贵”品质，他们可能必须采取某些行动。对于坊间的这种说法，我们并未听到R&A和USGA的正式回应，所以权且作为一种聊资吧。 第三，禁止“支点式击球”是否因为它的击球效果更好，从而对比赛造成不公？ 　　R&A和USGA在多个场合否认了这一说法。他们称自己的关注点在于“支点式击球”对高尔夫运动传统挥杆的本质特点造成的冲击，而非其已经取得的击球效果。 　　从现实的情况来看，最近使用支点式推杆的人数大幅上升，因为球员们相信把球杆固定在一端为他们的推球提供了额外的支撑和稳定性，从而降低推杆的技术难度。也有人认为这样会起到减少压力、缓解紧张的作用。但是，至少到目前，并没有任何可靠的研究或者数据表明支点式推球的效果优于传统推球。因此，说禁止支点式击球是因为它对比赛造成不公平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为了淡化人们一直谈论的支点式推球的效果，两大管理机构一再表示决定更改规则是出于维护高尔夫击球的本质特点，而非因为关心果岭上推球的表现。当然，他们此前的确试图收集这方面的数据，但这项工作进展并不顺利。虽然美巡赛和欧巡赛等大型巡回赛上会统计推杆的长度和推球表现之间的关系，数据样本量较小，无法得出严谨的、科学的结论。 　　此外，R&A和USGA也明确表示，每一次的规则修改和变化并非基于实验性的研究结论。这一点笔者绝对理解，撰写高尔夫规则本来就不是一项能够严格量化的工作。在采取其他定义击球的规则时，例如禁止推带、拨扫或舀的动作（现行的规则14-1），禁止在果岭上使用槌球的方式击球（规则16-1e），或者禁止接受物理协助或对自然因素的防护（规则14-2a），管理机构都没有对这些击球方式进行任何实验性的研究。相反，他们只是尽最大努力对高尔夫运动允许的击球方式做出自己的评判。有一些行为遭到规则的处罚是因为它们使球员获得了不公平的优势，但还有很多行为遭到处罚是因为它们有悖于高尔夫运动的基本概念和活动方式。据我所知，在撰写和修改高尔夫规则的时候，R&A更多考虑的是如何在尊重高尔夫运动的历史和传统的基础上评估目前的情况和最近进展，然后再对这项运动的基本性质和长期发展的策略做出评判。 　　在支点式击球这件事情上，R&A认为自由挥动整支球杆是六个多世纪以来高尔夫运动的本质特点，是其内在挑战性的核心，而支点式击球则用身体为击球提供了额外的支持，使球员可以只挥动部分球杆，这显然改变了高尔夫击球的内在核心。这才是两大管理机构痛下决心禁止支点式击球的真正原因。 第四，既然“支点式击球”被禁是因为它有悖于这项运动的本质特点，为什么R&A和USGA没有在十几年前它刚刚出现时就禁止它呢？第四，既然“支点式击球”被禁是因为它有悖于这项运动的本质特点，为什么R&A和USGA没有在十几年前它刚刚出现时就禁止它呢？ 　　事实上，USGA和R&A对长推杆和支点式击球问题已经讨论了很多年了。 　　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就有人表现出了对长推杆的担忧并将此事反映给R&A和USGA。对此问题，R&A和USGA于1989年回应说，他们正在考虑此事但并不打算利用装备规则来限制推杆的长度。当时问题的焦点并不是使用支点式击球，而是是否应允许使用长推杆。R&A和USGA在那个时候之所以没有禁止使用长推杆，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一些人认为长推杆可以帮助部分球员缓解伤病（尤其是背部伤痛）。如果禁止了长推杆，这些人很可能将被迫退出高尔夫运动。此外，他们当时认为使用长推杆的主要是那些推杆有严重障碍的人，这部分人的数量很少。在那个时候他们并不担心这种方式会成为高尔夫运动的主流。 　　几年前，这一问题再次被提上案头。因为用腹式推杆进行支点式击球的人的数量逐渐增多，R&A和USGA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但是，双方并没有就如何最妥善地通过改变规则（例如是改变比赛规则还是装备规则）来解决这一问题达成明显一致。另外，考虑到这种击球方式仍然没有被广泛采用，R&A和USGA仍然觉得它可能不会对高尔夫球运动业已建立起来的传统击球方式产生长远的、颠覆性的威胁。 　　再后来，使用支点式击球的人数迅速增加，并开始进入高尔夫挥杆的主流。例如，在2011年和2012年，职业赛里使用长推杆的人数开始激增。以美巡赛为例，之前使用长推杆的人数基本上维持在6%的水平，但是2011年这一数据变为11%，2012年更是达到了15%。在这两年的多项比赛中，使用率超过了20%。欧巡赛上也有类似的趋势，2012年欧巡赛上长推杆的使用率达到了13.5%。此外，在**和青少年的业余赛事中，在爱好者平时打球的过程中以及一些教练的教学过程中，我们也很容易也观察到这一现象。在这种大背景下，R&A和USGA担心如果允许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支点式击球终有一天会与传统挥杆方式并驾齐驱甚至取而代之。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此时，痛下杀手大概是他们唯一可以采取的办法了。 　　但是另一种批评的声音又出现了：“支点式推球已经存在了近25年，它已经成为这项运动的一部分了。为什么你们还要禁止它？” 　　对于这种毫不客气的批评，R&A和USGA回应说，事实上，有人认为长推杆早就应该被禁止了，也有人认为支点式击球在十多年之前刚出现的时候就应该被禁止，还有人认为让长推杆和支点式击球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也没有大碍。但是，在评估和修改高尔夫球规则时，他们必须考虑它已有的发展历史和未来的趋势。在这件事情上，两大管理机构认为高尔夫运动自诞生之日起，自由挥杆就是其最基本的特点。虽然支点式击球自上个世纪末开始出现，但是它从未形成这项运动的传统。 　　看来，想成为高尔夫运动的传统还真不是意见容易的事情。 第五，为什么提议中的新规则只是限制了击球的方式，而非直接禁止使用长推杆和腹式长度推杆呢？ 　　新的规则是通过修改击球方式的规则而非装备的规则来限制支点式击球的。 　　如果球员违反了有关装备方面的规则，例如使用了违规球杆或者违规的球，那么处罚将是取消资格。但这次对支点式击球的禁令却是通过修改击球规则（规则14-1）来实现的。违反规则14-1b的每一次击球，球员所受的处罚都是比洞赛该洞负，比杆赛罚两杆，这同违反规则14-1的其他规定没有什么不同。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原因： 　　首先，在这次的规则修订中，R&A和USGA关注的焦点是支点式击球是否符合自由挥杆的概念。而支点式击球的使用，并不仅限于长推杆。使用标准长度的其他球杆进行支点式，同样不是两大机构希望看到的事情。 　　其次，实施一条限制推杆长度的规则比看上去要复杂很多。例如，对于不同身高的球员而言，这样的规则会产生不同的影响。 　　最后，一些球员认为使用长推杆会帮助他们缓解背部或其他身体部位的伤病或不适，因为他们可以通过使用长推杆使身体在推球时站的更直一些。R&A和USGA显然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忽视这些状况而强行禁止使用长推杆。 　　因此，新的规则14-1b针对的只是支点式击球，它没有限制球员自由使用目前仍然符合规则的装备，也没有太多地限制他们独特的握杆和挥杆风格。新规则实施后，球员仍然可以使用腹部长度或其他的长推杆，也可以使用任何其他的球杆，但前提是其击球方式不得违反“支点式击球”或规则的其他规定。 　第六，禁止“支点式击球”会不会让长推杆或者腹式长度推杆绝迹？ 　　这是一个很难给出答案的问题。因为没有人知道新规则出台后，之前那些使用支点式击球的球员中会有多少人继续用非支点式击球的方式使用他们的推杆。但是在此之前的确有一些球员在用非支点式击球的方式使用腹部长度的推杆和长推杆。例如，卡布雷拉就用非支点式击球方式使用腹部长度推杆赢得了2009年的美国大师赛。最近，有不少职业选手在尝试用这种方式使用腹部长度的推杆。 　　从笔者的角度来讲，很希望看到“百花齐放”的局面。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使用不同风格和类型的球杆，应该是高尔夫运动未来发展的一个方向。所以，即使使用长推杆或腹式长度推杆的人数因新规则的出台而减少，也希望能有其他类型的球杆或击球方式涌现出来。 　第七，把球杆一端固定在身体的某个部位是很容易判断的。但是，如何判断一种击球方式是否构成“间接的”支点式击球呢？ 　　在R&A和USGA给出的官方解释里，当下列两个因素同时存在时，就会产生“支点”的概念：（1）球员有意识地把一只手的前臂靠在身体上；（2）他握杆的方式使得握杆的双手可以彼此分开并独立工作。也就是说，上面的手（靠着身体的前臂的那只手）有效地把球杆固定在身体的一个位置，而下面的手则握在杆身上，并围绕着上面那个稳定的支点挥动球杆的下半部分。 　　理解这个概念时要特别注意，新规定只禁止了部分用前臂固定在身体上的击球方式，而非全部。从实际执行的角度来讲，完全禁止任何把前臂接触在身体上的规定过于宽泛，因为我们知道很多人击球时，虽然球杆和双手脱离身体自由运动，但同时一只或两只前臂仍然会与身体接触。例如，一些球员用传统方式持握球杆，双手置于身前，把一只前臂和肘关节靠在身体一侧，或者把两只前臂收拢在身体两侧。这样的击球方式不是支点式击球，因为此时球员仍然可以自由挥动整支球杆。因此，新规定将不会禁止所有有意识地把前臂贴在身体上的动作。只有当球员在击球时使用某个“支点”时，规则才会认为把前臂贴在身体上间接地固定了球杆，从而构成支点式击球。 　第八，新规则的出台对高尔夫运动的发展会造成哪些影响？ 　　对这一问题，人们从不同的角度向R&A和USGA“开火”。 　　残疾人运动员关心的是，新规则的变动会影响截肢运动员或其他残疾运动员吗？两大管理机构回应说，他们多年来一直密切关注着残疾人高尔夫运动，甚至为此专门制定了《残疾人高尔夫球规则》。在新规则于2016年1月1日开始生效之前，他们还会继续观察该规则对残疾人运动员可能产生的影响，并欢迎大家对此提出自己的看法。 　　有人问，新规则的出台是否会对之前采取支点式击球的运动员的声誉造成不良影响？“绝对不会！”R&A和USGA赶紧作出如下解释： 　　高尔夫球规则一直在根据社会和这项运动本身的发展做出变化和更新，这意味着一些优秀的运动员仰仗的装备和器材很可能会在后来被规则所禁止，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业已取得的成就。这方面的例子包括1930的大满贯冠军鲍比•琼斯，他当时使用的挖起杆是凹面的，这种球杆在第二年就被禁止了。获得1967年PGA锦标赛冠军的萨姆•斯奈德（Sam Snead）使用的是类似“槌球”的推球方式，这种推球方式也很快被规则所禁止。但是，这些都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作为伟大球员的声誉。两大管理机构强调说：“ 规则的变化强调的是未来，而非过去。” 　　还有人问，新规定的出台，将削弱把这项运动变得更加简单、更加富有乐趣的努力。你们如何看待这个观点？两大管理机构的回答是：“我们的确收到过这样的建议，即放松对器材和装备的限制，会使高尔夫运动更加简单、更加充满乐趣。但我们并不同意这个观点。高尔夫运动的挑战性和内在特点一直是这项运动充满魅力的最重要原因。制定高尔夫规则的出发点，并不是要把它变得更加容易，而是要强化几百年来让它独树一帜的那些特点，并让它在未来更加魅力四射。”“我们知道许多人在使用各式各样的推球方式，”他们继续解释说，“只要不违反支点式击球的规定，我们并不反对人们寻找符合自己个人特点的击球方式。事实上，我们相信新规定的出台会强化自由挥杆的重要性，并继续保留高尔夫运动的乐趣。” 　　更有冲击力的问题还在后面。有人问，高尔夫运动现在正在走下坡路。你们为什么不去关注慢打和开球距离等其他更加重要的问题，而单单要限制支点式击球呢？这样做，难道不会进一步影响人们参与高尔夫运动的热情吗？ 　　这个问题尖锐的很。R&A和USGA只好老老实实承认。对，受近些年经济的不景气的影响，在美国和西欧的一些高尔夫运动很发达的国家，参与高尔夫的人群比率有所下降。可话锋一转，他们又说，但是这项运动在世界其他地方仍然得到了快速的发展。所以，我们不认为高尔夫运动正在走下坡路。 　　R&A和USGA辩解说，他们一直高度关注高尔夫运动长远的健康发展，关注一些对参与高尔夫运动有负面影响的因素，例如昂贵的打球费用和占用时间过长等。实际上，对于人们参与高尔夫运动而言，对成本和时间的考虑更加重要，是否允许使用支点式击球并非此问题的关键因素。“我们认为使用支点式击球的人数猛增，只是因为那些打球的人认为支点式击球有助于他们提高成绩。因此，出于这项运动健康发展的长远考虑而禁止支点式击球，不会成为人们退出这项运动的原因。” 　　R&A和USGA还主动向媒体透露了他们一直在认真研究开球距离的问题。双方已经就缩短开球距离进行过一些研究，并打算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待双方认为解决这一问题的时机成熟时，自然会采取行动。 　　从这一系列的问题中我们可以看到，修改一条旧规则或出台一条新规则，R&A和USGA需要考虑方方面面的事情，澄清各种各样的质疑。所以，他们对待每一次的规则变动，态度都异常谨慎。这大概就是数百年来，高尔夫规则几乎没有发生颠覆性的变化的最主要原因吧。你可以说R&A和USGA是保守分子，但是换个角度看，这样做最大的好处是保证了高尔夫运动一直沿着某条既定的轨道稳定发展，不会像坐过山车那样大起大落。 咱们经得起那样的折腾吗！